AmbreGoo

嶲棠和琥珀

她坐在窗边,看风吹那些树。她看得出神。每一片叶子都动得不一样。就像她有左心房,右心房,左心室,右心室,每一瓣都跳得不一样。

她喜欢麦兜。喜欢麦兜对鱼翅羹和世界和平同等的执念,喜欢麦兜造的巨大的、秒针一百年动一次、分针六千年进一格、每三十六万年报一次时的时钟,还有那只可能会被忘记、但三十六万年后一定会出来报时的布谷鸟……麦兜大概是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,代表最纯粹的友善、纯洁和对世界无条件的信任。当然,世界并不值得无条件信任,只是,每当想起那只无论怎样三十六万年后总是会出来——对着世界说“咕咕” “咕咕”的美丽布谷鸟时,僵涩许久的嘴角还是会融化成微笑。

她喜欢音乐和灯火。音乐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,哪怕再平淡的场景,只要有了音乐,腐朽和丑恶便顷刻间碎成粉末,随风扬去。燃着壁炉的房间里,深褐色的木地板一如从前那般干净,平整如新。而平淡,顷刻间就被赋予了意义,如同壁炉里跳动的火光一样美丽而热烈,又如同一颗洁白圆润的珍珠,存入心底的箱奁。而灯火,那些明亮的,幽暗的,闪烁的,温柔的,那些在夜游的渡轮上一抬头就能望见,在酒家的八角楼阁上一推窗就能尽收眼底的万家灯火,便是更美妙的存在——什么也不说,什么也不做,就任晚风那么轻轻拂过每一户的窗帘,就任星星高挂在远而无所至极的夜幕苍穹。回到人间,不会太喧嚣,也不那么寂寞,“还似旧时游上苑,车如流水马如龙,花月正春风。”

她喜欢谈吐不凡的人们。或西装革履,或布衣短褐,或文质彬彬,温文尔雅,或骨骼清奇,仙风道骨。又或者是一个女人,知书达礼,贤良淑德,冰清玉洁,兰心蕙质。思绪灵动,文辞通达,逻辑缜密,气贯长虹。掷地有金石之声,轻拭现珠玑之华。他们探究世间的规律,阐述万物的道理,用最简明扼要的方式,还原这人世最令人愉悦的美好。游走于这些圣人凡人的世界里,时而惊讶错愕,扼腕叹息;时而经脉通畅,热泪盈眶。那些惊鸿和游龙,她便只是体味,也心满意足。

还有一瓣心脏空着。风呼啸而过,盘旋着空洞的回声。

那是她留给自己的空白。每一天,她坐在火山口的边沿,详细地记录并且推算火山活动的周期,等候着喷薄的灵感和爆发的灾难——确乎是雾里看花,水中望月,就连下一秒突变的文风也非有迹可循。但是她爱她所有的疤痕,一如她爱她所有的美丽。正是因了这所有的残缺和完美,她才得以骑巨鲸捉月,枕惊鸿入眠;她才得以在清凉如水的月夜里,察觉到院子里每一片树叶发出的不同声响奏成了一首动人的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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